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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寻归路 王天风✖️于曼丽

（四）

四个月前。

      王天风来上海的第一件事是收拾烂摊子。

      才下电车，他就在报纸上看见了吴淞口码头货船遭到炸弹袭击的报道。虽然当时船已出港，但别人不清楚不代表他王天风不清楚，这事一定有问题，一定和明台有关系，和郭骑云有关系，还有，和那个女人有关——于曼丽。

      几月不见，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。

      上海已到深秋，道路两旁的梧桐叶泛黄，偶尔有一两片飘落下来。“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”，他突然想到这句词，写这词的南唐后主，被软禁直至中毒身亡。

      王天风这次回来是为了执行“死间计划”最重要的一环，他知道他即将去见的这些人，将来也许会如李煜一样被软禁，也许会被灌毒药害死，也许会被枪杀，又也许会承受七十六号惨无人道的酷刑……

      王天风不敢再想，他现在只需要完成任务。身为中国人，身为军人，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必须献身，哪怕是他最得力的副官，是他最得意的学生，又或者是那个让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感觉的女人，甚至是他自己。他必须坚定信念，他必须是“疯子”。

      可当王天风站在面粉厂办公室门口的时候，他的信念动摇了。

      房间的装饰一片温馨，墙上挂着油画，桌子上凌乱堆着书和账本，绿箩摆在了阳光能照到的地方。郭骑云穿着灰黑色的中式外套，背对着他半躺在椅子上，把腿抬上桌子，与人打着电话：“七点，七点是吧，好嘞…”

      王天风站在门口，看了一会儿，他有些犹豫，他知道自己走进这道门意味着什么。他终于踏进门口，摆出一贯的狠毒眼神，站到郭骑云身后，“加班啊。”

      “死间”计划的倒计时开始了。

       郭骑云听到他的声音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，站好了军姿。

      “郭经理！今天的小麦成色……”

      王天风听到了于曼丽的声音，紧接着看见她蹦跳着进来，看见自己后，话的后一半也忘记了，愣在了原地。

      于曼丽穿着工厂的工作装，白蓝条纹的衬衣，黑裤子，墨色围裙，戴着白色套袖。这一身穿在旁人身上定不显眼，可着了于曼丽的身却十分好看，围裙的系带刚好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。她把头发简单的盘在脑后，耳侧别了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夹，样式精致又不过分抢眼。嘴里叼着的棒棒糖让本来少女身材的她更添一分天真烂漫。

      王天风此时心里五味杂陈，却不能表露。他注视着于曼丽，想来她这些天一定过得不错，不用再穿朴素的军装，可以尽情打扮了。刚刚她脸上的盈盈笑意，是王天风从未见过的。在军校时于曼丽也笑，对着明台笑，但却比现在腼腆许多。王天风心里又泛起一阵苦涩，自己的出现只吓到了她，甚至要引她至死地。

      于曼丽把口中的棒棒糖拿出来，低着头皱着眉，眼皮都在颤抖。

      她在军校的时候被训得那么苦，如今到上海滩终于得到了一丝甜意。

     王天风走向她，闻到了她身上老上海的脂粉气，茉莉花的味道，浓而不俗。他内心挣扎，当初从死囚营中把于曼丽带走，并不是没有私心的。她的确像是一把武器，但牢房里有许多比她更冷血更歹毒的女人。只有王天风自己知道，当他看到那时还叫做“锦瑟”的于曼丽的照片时，那一双狐狸眼有多令他着迷。

      记得在牢房里，他告诉她，必须活着，活着还能做许多事情。他私心把于曼丽留在身边，可当于曼丽训练得累到站不住时，绣好手帕舒了一口时，下雨天想起往事咬着嘴唇流眼泪时，他几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。王天风无法接受自己的失控，他不能失控，否则全盘皆输，只得把明台配给于曼丽做“生死搭档”。他无数次在军校办公室的窗帘背后看着二人相处亲密，他想要下楼呵斥制止，却又作罢，算了，只要她开心。

      只要她开心。

      如今她开心了，自己却要亲手毁掉这开心吗？王天风沉着冷静了一辈子，可面对着于曼丽，他突然想要对一切不管不顾了。他说过，只要她开心。

      如果于曼丽有郭骑云，有明台就会开心，不如让他王天风去死吧。

      “于曼丽，曼丽。”他在心中无限温柔地默念着她的名字，脸上依旧悲怆又严肃。

      “让我尝一口你的甜吧。”

      王天风夺过于曼丽手中的棒棒糖放进嘴里，是荔枝味的。

      “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？”

      “回来送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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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奕君老师那句“回来送死”我真的反复看了好多遍，微表情太妙了。

写一点更一点。慢腾腾的。